欧玛
走在军民路上,像是跌进了春天的口袋。紫叶李的枝桠歪歪斜斜撑在头顶,白粉的花瓣挤成团往下坠,风一过,便扑簌簌落得满头满肩。地上积着薄薄一层花瓣,踩上去软绵绵的,像是踩着棉絮走路。过路的老阿妈弯腰捡起一朵,别在小四眼铁包金犬的红色项圈上,看着小狗努力甩着肥嘟嘟的身子,想甩掉花朵的样子,皱纹里淌出笑来。
街角的甜茶馆敞着木格窗,甜茶的热气混着奶香往外飘。刚落座,一片花瓣打着旋儿跌进茶碗,漾开细小的涟漪。年迈的老爷爷举壶添茶,瞥见碗里的花瓣,咧嘴笑:“春天来讨茶喝了。”窗外的光斜斜切进来,照着浮在茶汤上的花瓣,像是把整个春天都煮进了这碗茶里。
帕崩岗的桃花开得不管不顾。远看像谁把云霞揉碎了撒在山坡,走近了才看清,每朵花都支棱着五片薄瓣,花心探出几根金丝似的蕊。山脚的田地刚冒新芽,老农站在地头吐烟,烟圈和花瓣一起飘上天,山雀扑棱棱掠过桃枝,抖落一阵花雨。
八廓街老宅大院的晒台上摆满搪瓷盆,海棠花红艳艳地开着,张大人花擎着细长的茎。二楼的阿佳拎着铜壶浇水,水珠滚过花瓣,在日头下亮晶晶地晃。隔壁院墙探出几枝榆叶梅,粉嘟嘟的花骨朵挨挨挤挤。
夜风起时,慈松塘路的花树都在簌簌说话,路灯并着落日的余晖,把花影拓在石板路上,斑斑驳驳,花瓣在暮色与灯光中翩然落下,像撒了一地的星子。放学的孩子们时不时捡起几朵完整的花,小心翼翼包进渗水的卫生纸,全然不顾打湿的校服兜,只一味嚷嚷着要在窗台养住一小片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