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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07月23日

林芝的雨

沈治鹏

六月的林芝,天空总被云层遮挡,难觅蓝天的踪迹,有进入江南梅雨季节的感觉。也许是地处雅鲁藏布江大峡谷,东南低处正好面向印度洋开了一个大缺口,顺江而上的印度洋暖流与北方寒流在念青唐古拉山脉东段一带汇合驻留,暖湿气流随风潜入林芝之夜,于是,雨多半是在后半夜开始下,到早上九、十点钟就收住了。

不知不觉,旅居林芝已十多天了。住在城区中心的一个小区里,却静谧得像躲进了深山老林,躺在床上一会儿就进入梦乡。一觉醒来,小雨滴洒落在树叶上的声音特别清晰,淅淅沥沥的,我每天就在这样温柔的雨声呼唤中起床。

然而,林芝的雨季,绝没有江南梅雨季节的烦闷与压抑。林芝的雨从不会一下就是一天,它懂得节制,总是在适当的时候收住,一展林芝的国色天姿,让这西藏江南的成色十足,实至名归。

雨停出门,空气温润得如同春天,清新得叫人诧异。微风中摇曳的树叶如刚刚涂抹了一层白蜡,泛着幽幽的银光。松树针叶上缀满水珠,得意地在阳光下向路人炫耀它的晶莹剔透。你满心欢喜走近,总能闻到一缕松香。

抬头一望,四周群山拔地而起,头顶却被满天浅灰的云层遮掩着。高高在上的它们,仿佛在天堂商讨着什么秘密。高原强烈的紫外线,将巍峨的山体照顾得一派青绿。几朵开小差的白云像极了不听大人招呼的顽童,或调皮地在半山腰东游西荡,或干脆溜进山沟里一动不动藏猫猫。如果不仔细甄别,还以为那是一片洁白的千年积雪。

走着走着,不经意抬头,惊喜地发现在薄薄的白云相连处,不时露出一小块宝石般湛蓝的天空。正当欢欣鼓舞时,那片蓝天如深闺千金瞥见了意中人,在犹豫中又羞涩地拉上闺阁洁白的纱帘。

尼洋河就在一街之隔。走上河堤,向彼岸探望,我发现藏猫猫的白云仍屏气凝神,一动不动。阳光正奋力穿过越来越薄的云层,强烈的紫外线让一身充满暖意,似乎在暗示我,蓝天白云即将闪亮登场。此刻,不知是什么力量,将弥天的云层东撕开一片,西扯开一块,大片大片的蓝天手挽着手,在天空昂扬成不断壮大之势。突然,一阵雨滴从天而降。原来,头顶有片乌云不愿善罢甘休,威吓我乌云联盟并没有解散。我摘下眼镜,擦一擦雨水,仰头一笑:你吓唬不了我,这是太阳雨啊。

环顾四周群山,山巅纷纷露出头来,一张张明亮的面容闪烁着狡黠的青翠,原来它们躲在云层里是在商量怎么给远来的客人一个惊喜啊!望向尼洋河对岸,藏猫猫的白云不见了,竟然与不知从哪里跑来的小伙伴手拉着手,在山腰围着群山欢快地跳起锅庄。

云层幻化为白云朵朵,蓝天大大方方登场,太阳也不再羞羞答答,把它的金光洒向莽莽群山,洒在欢快奔流的尼洋河上。曾一脸素颜的河水,急急忙忙描上浅绿深绿嫩绿的容妆,在巍峨的青山脚下,展示它天生丽质的妩媚模样。

河堤上的游人停下脚步,纷纷掏出手机疯狂拍照,都想留下这美丽瞬间。一对依着栏杆操着重庆口音的中年夫妇最为激动:“我说嘛,这雨下不久!”男的急了:“还不是我坚持要来林芝,看到这么漂亮的景色,哪里还感觉得到啥子高反嘛!”

是啊,林芝的雨不会令人愁肠百结,林芝的雨只会为雪域江南增添一抹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