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仁伦珠

宝宝，你觉得艾莎公主漂亮吗？我说。

漂亮！

你喜欢吗？我问。

喜欢。

宝宝，你发现没有？艾莎公主的牙齿也很漂亮。

德西疑惑地看着我。她似乎在等待着我的下一句话。

宝宝，你长大后也会有艾莎公主一样白白的、亮晶晶的牙齿。这时，她似乎发现了什么，但是，她什么也没有说。我进而有意引导她说：其实，艾莎公主小时候的牙齿也不好看。

为什么不好看？德西问。

我觉得时候到了。于是我说：艾莎公主小时候跟你一样，也喜欢晚上睡觉的时候吃安抚嘴。可是，有一天，艾莎公主的爸爸说，如果她不吃安抚嘴，等她长大后，会长出新的、漂亮的牙齿。

这时，德西突然接了一句：爸爸，艾莎公主小时候的牙齿是这样吗？她指着自己的两颗门牙。

德西那两颗像锯子似的门牙，现在的确被安抚嘴蹂躏的有点难看。安抚嘴既安抚了她，又对她的牙齿造成了伤害。我前一秒这样想，后一秒又觉难看又如何？至少比起我，安抚嘴陪伴了她直至今日的每个夜晚。比起陪伴，一两颗难看的牙齿又算得了什么，不是吗？

德西的问题，我不知该如何回答。我竟一时陷入了沉思：宝宝，说实话吧，爸爸不知道。就像爸爸不知道你是如何长大的。你一年一蹦，突然到了三岁。

爸爸，长大后，我的牙齿会不会变得像艾莎公主一样漂亮？德西期待的眼光问我。

当然！我的语气斩钉截铁。可是，德西今晚开始要向安抚嘴说再见。我说。

她不再说话了。

宝宝，我们入睡吧！灯的开关一摁，黑夜席卷了卧室。

德西真正入睡已经是凌晨1点了。我知道的是，从十点关灯开始，她努力地让自己入睡。在这期间，有一段时间，她安静、均匀的呼吸声，我一度以为她真睡着了，于是，我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11点29分。再看看她，她竟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我，说：爸爸，我睡不着。

我的心猛地一揪，哽咽！

宝宝，你想吃安抚嘴，是吗？那你就吃吧，没事的，爸爸不会说你。我说。

她看了我一眼，问，那我还会长出漂亮的牙齿吗？

我竟一时语塞。

德西看着我，她天真无邪的眼神似乎具有某种魔力，能看穿我的谎言和不知所措。然而，她并没有揭穿我，反而说，爸爸，我们不关灯睡觉，可以吗？这样，我能睡着。

我点头，无法言说。那一夜，我彻夜难眠。

次日的早晨，我在客厅看着早间新闻。德西从卧室里快步跑了出来，一下子扑到了我的怀里。我心想，这孩子被什么东西吓到了？德西却看着我露出了微笑。她笑的如此干净、纯洁、灿烂。她就那样一直笑着，还不时地对我眨眼，许久没有说话。直到她感到我很不识趣，才开门见山地指着她的牙齿，很调皮地说：“老爸，我牙齿变漂亮了吗？”哦，我恍然大悟：原来德西在跟我分享她的喜悦和勇气。

从这一天起，德西不吃安抚嘴了。现在，她吃安抚嘴的习惯变成了听我给她讲故事。每到晚上十点，她会主动地钻到被窝里，然后督促我讲故事。我讲着讲着，她就睡着了。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一天，妻子从厨房里出来说：“老公，今天是25号了。”她似乎也在数着日子。我这才想起今天竟是离别的前一天。如果她不说，我只记得今天是德西不吃安抚嘴的第六天。

那天，我不知白天是怎么过的。天突然就黑了。这下，我彻底慌了：我不知，这一次，我又要用什么样的方式，让德西戒掉听故事的习惯？想着想着，心猛地一揪，竟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十点，德西已经躺在了我的怀里。

宝宝，明天我们要分别了，爸爸不能再给你讲睡前故事了。你要知道爸爸是军人，你是军娃，我们要勇敢，我们要有一家不圆万家圆的情怀。我说。下一秒，我又觉得在一个三岁孩子面前，讲这种大实话实在是很幼稚。

我抚摸着德西的小脸，干脆说：宝宝，要不你今晚吃着安抚嘴睡觉吧！

德西先是瞪了我一眼，说：爸，我不吃，我要听故事。她的态度很坚决。我又语塞，一种复杂的情绪缠绕心头难以平复。

许久，我开口说，好吧，宝宝！爸爸给你讲故事。

很久以前，有个特别爱美的小公主……

德西已经睡着了。她睡得是那么的安稳、踏实！可我久久无法入睡，甚至看见明晚的她——眼泪汪汪地等着爸爸给她讲故事！

宝宝，我们不哭！让爸爸给你敬个军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