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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01月23日

好兄弟,西洛

辛克竹

        难忘西藏,难忘三年朝夕相处的藏汉兄弟情,而最难忘的还是我的好兄弟西洛。事实上,在援藏期间,我就专门写过一篇有关西洛的文章,题目就叫《西洛其人》。回想起我和西洛的兄弟情谊,便由不得要提起笔来,再叙我与西洛的故事。

西洛近一米八的个头,黑黑的、瘦瘦的,脸上总是架一副茶色近视镜。而眼镜的后面则是一双善良的眼睛,虽然不大,却充满智慧和幽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他朝我嘿嘿一笑,自我介绍说:我叫西洛,愿意的话,你可以叫我西大洛。那时,我便认识了西洛。直觉告诉我,西洛是一个有趣且有故事的人。

西洛时任日喀则市委办公室主任,是全市为数不多的大知识分子,对藏族民俗颇有研究,而每当我夸赞他知识渊博时,他却严肃地说,你才是大知识分子呢!好似受到多大委屈似的。然后我俩便是一阵会心的大笑。

据西洛说,他的全名叫西洛·石达,西洛是死而复生的意思,石达则有祛病消灾的寓意,颇类似于汉族男儿的“小石头”“拴柱”“狗剩”的名字。父母为他起这个名字,蕴含孩子好养活,也有为孩子祈福之意。

不知为什么,西洛很少提及他的父亲,倒是时常将母亲挂在嘴边。每每提到母亲,西洛的脸上便洋溢着幸福。西洛小时候家中贫穷,生活窘迫。尽管如此,母亲仍坚持让西洛读书,6岁那年,母亲将西洛送去了一家私人学堂读书。

西洛读书用功,从小学到大学,都是班里的尖子生,深受老师喜爱。他于西藏师范学院毕业后,便来到当时的日喀则县做起了教书先生。

西洛读书用功,教书更不含糊,对学生既要求严厉,又关爱有加。而对那些调皮捣蛋,逃避作业的现象则从不心慈手软,罚读一百遍,罚写一百遍,最后又坏笑着扔给受罚学生一句话:“你这个西洛!”

西洛的眼睛容不得沙子,对那些看不惯、有违道义的事情,经常要理论一番,理论不到,还要告状,到头来把自己“告”到了一所偏僻的乡村小学,做了一名汉语老师,同时还兼任着区委(相当于乡党委)的秘书。可有趣的是,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秘书,乡里的大小事不沾边,唯独到了年尾岁首的时候,要为区里写总结,作来年计划。一篇锦绣文章摆到桌案上,可谓神来之笔,就不得不让区领导们刮目相看了。

教学辛苦,秘书辛苦,但他辛苦之余仍不肯闲着,编译出了一本教科书,被西南五省区教材编译部采纳并正式出版发行,得到了1580元的稿酬,那个年代,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尽管西洛五音缺了三音,高兴难抑之时,他还是会爬上山坡,高歌一曲《站在山坡望北京》,然后结结实实地灌一肚子青稞酒,摇摇晃晃地下山,和他的学生们去讲《塞翁失马》的故事去了。

一本初中物理译本,引起了大众关注,西洛先是被借调市政府机关工作,后被安排到日喀则市委翻译室工作,从此踏上了仕途之路。

西洛常说自己属驴。的确,工作能力强,点子多,知识面广,而且也甭管份内份外,只要工作需要,都积极担当,这无疑也给自己加大了工作量,不属驴,则别无他属了。只是,这是一头大家赏识的“辛勤之驴”。

西洛的身上体现着藏族人的勤劳、善良和诚实,既要承担自身的工作任务,又要为我们做免费的翻译,我们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有事必找西大洛。”

西洛也有烦躁发火的时候,这也难怪,市委办公室里说话的人多,干活出力的人少,用西洛的话说是“跛子打猎——不能跑,光能叫唤,耳朵都给他们吵聋了!”我戏谑他道:“他们成天给你串戏,这不是好事嘛!”

三年的援藏工作结束时,西洛三番五次地对我说:“老辛呀,留下吧,真舍不得你走!”然而,走,还是要走的。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他说:“若要两情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好兄弟,我会回来看你的,回来看一看那时的西藏!”

然而,我却失言了。多少次梦回西藏,我却只能歉疚地道一声:兄弟,我依然在期待着重逢的那一天!

(作者系山东青岛市第一批援藏干部)